星期六夜晚,他只能再活一夜了。当他想到这点时,天亮了——星期天来到了。
直到这可怕的最后一天夜里,一种无助的、绝望的毁灭性感觉,才突然极其强烈地向费金那希望破灭的灵魂袭来;并不是他怀有任何被饶恕的明确的希望,而是在这之前他充其量只能迷迷糊糊地想到这么快就要死去的可能结局。他很少跟这轮番看住他的狱卒谈话。他们彼此轮流看守着他。就他们来说,他们不想引起他的注意。他坐在那儿醒着做梦。现在,他每一分钟都会突然惊起,嘴巴喘着粗气、皮肤发烫,以这样的一阵恐惧和愤怒匆匆地来回踱步,以致对这种情景已司空见惯了的狱卒都吓得直往后缩。最后,受自己邪恶的良心百般煎熬的他变得如此可怕,狱卒不堪坐在那儿单独看守他,只好由两人共同看守。
费金蜷缩在石床上,回想起他的往事。在他被捕的那一天,他被人群中扔来的石块砸伤了,头部还用纱布包扎着。他的红头发垂到毫无血色的脸上;他的胡须被扯乱了,缠绕成结;他的眼里闪着可怖的凶光;肮脏的皮肤因耗尽体力的高烧而皲裂了。八点——九点——十点。倘若这不是吓唬他的花招,而是一个挨一个接踵而至的真正的钟点,那么,当它们再轮一圈的时候,他会在何处呢?十一点!前一个钟头的报时还在他耳际回荡,另一个钟头的钟声又敲响了。明天八点,他将成为自己出殡行列中的唯一送葬人;明天十一点——伦敦新兴门监狱的那些可怕的围墙,不仅把这么多的不幸和难以形容的痛苦掩盖起来,而且长期以来往往瞒住了人们的思想,然而这些围墙却从未曾目睹过如此可怕的景象。少数人从监狱经过时留恋不走,且感到纳闷:明天将被绞死的那个人现在在干什么?如果他们能够见到他,他们那个晚上一定睡不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