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坐在舒适的马车的角落里,两匹灰马拉着马车快步跑着,柔软的弹簧轻轻颤动着,她听着车辆不停的轧轧声,望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物,重新回顾这几天的事情,就看出自己的处境与自己在家里所感觉的完全不同。现在死的念头不再使她觉得那么可怕,那么明显了,而且死也不再是不可避免的了。现在她责备自己不该落到那种低三下四的地步。“我竟恳求他原谅我。我竟向他低头,承认自己错了。何必呢?难道没有他我就不能活吗?”她也没有回答她没有他怎样活的问题,就看起商店的招牌,“公司和仓库。牙科诊所。是的,我要把什么都对陶丽说说。她不喜欢伏伦斯基。我会很不好意思,很痛苦,但我要把什么都对她说说。她喜欢我,我应该听她的劝告。我不能向他低头,我不能让他教训我。菲里波夫面包铺。据说,他们还把面团运到彼得堡去呢。莫斯科的水真好呀,还有梅济欣的泉水和薄饼。”于是她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在她十七岁那年,她和姑妈去过三圣修道院,“那还是骑马去的呢。难道那个两手红红的姑娘就是我吗?那时有多少东西,在我看来是那样美好和难以得到的,如今变得一钱不值了,而那时我有过的,如今却永远得不到了。那时我能相信自己有一天会落到如此低下的地步吗?等他收到我的字条,会多么骄傲、多么得意呀!但我会给他一点颜色看看的……这油漆气味好难闻呀。他们怎么一个劲儿地漆呀,盖房子呀?时装与女帽店。”她念道。有个男子向她鞠了个躬,这是安奴什卡的丈夫。“我们的食客。”她想起伏伦斯基是这样说的,“我们的?为什么是我们的?可怕的是,不能把过去的事连根拔掉。不能拔掉,但可以把有关他的记忆掩盖起来。那我就掩盖起来。”于是她想起她和卡列宁过去的事,想起她是怎样把他从记忆中抹掉的,“陶丽会以为我是要抛弃第二个丈夫,因此肯定是我不对。当真我是想表明自己是对的呀!可是做不到呀!”她想着想着,简直要哭了。可是她立刻又在想,那两个姑娘因为什么事那样笑呀。“大概是想到爱情了吧?她们不知道这事儿有多么不开心,多么没意思……林荫道和孩子们。三个男孩儿在跑,在玩赛马游戏哩。谢辽沙!我什么都失去了,也不能要他回来了。是的,他要是不能回来,我什么都失去了。也许他没有赶上火车,这会儿已经回家了。你又要低三下四了!”她在心里责骂自己说,“不,我要到陶丽家去,坦率地对她说:我很不幸,我自作自受,怪我自己,但我总是很不幸呀,帮助帮助我吧。这马,这马车,都是他的,我坐在这车里多么厌恶呀;不过我再也看不到这车和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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