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弟想,到底是大城市呢,连马路上都有钟表,还让人白看。城里人好像是靠着钟在活,一时一刻都不能差的。如果在老家,就用不着钟点了,天亮起身下田,太阳正中了回家吃饭,天黑了就回。那钟点是太阳,挂在天上,你想看成几点就是几点。她长到十几岁,闹钟没见过一只,不用说手表了。可如今回去过年,家家都有电子钟,台灯上镶着钟、墙上的挂历镶着钟、就连温度计旁边都镶着钟,一间屋里,钟表真比人的眼睛还多。可惜,乡下人的眼睛,硬是不往钟表上落,麻将一夜打到天亮,一觉睡到中午,晨昏颠倒的,哪里有一点时间观念呢。
在城里做惯了钟点工的来弟,回老家过了一个半月不需要钟点的日子,还真有些不习惯。轻松倒是轻松,只觉得人都散漫得虚软了。
但老家是不能不回的。来弟的娘家早就没有人了,夫家除了自己男人,还有一个71岁的婆婆。来弟出去做工20年,一儿一女都是男人和婆婆养大的。
“面的”停了下来,腾腾地抖着身子哼哼着,好一会也不往前走,司机说前面肯定是堵车了,急也没用。十字路口那里有块牌牌,上头的洋码字一会儿一变,来弟留心看,已是9点37分了。不由很有些心焦。再回头,驾驶台那只盒子上的洋码字也开始蹦字了,一蹦就是8角钱,蹦得来弟心惊肉跳,胸口也一抽一抽地发疼。